反对改译龙的人过度迷信“资深专业人士”了

黄佶

　　联合早报今天发表了北京文化工作者丁一鸣先生的文章，文中表现出了对“资深专业人士”的过度迷信。下面是这篇文章的前半部分，我的评论穿插其间。

丁一鸣：中国爱国主义庸俗化值得警惕
联合早报，2024年3月4日
https://www.zaobao.com/forum/views/story20240304-1471834

　　十多年前，我问一位中国的英语语言兼国际传播资深专业人士，东方的龙与英文语境中的 dragon 显然是两个物种，为什么不能翻译成“loong”，就像是 yuanfen（缘分）、guanxi（关系）等词汇原样照搬进入英文词典一样。我当时似乎是从哪里看到了这样的提议，并且彼时的译法依据也没有今日诸如“显得像龙那样很长”、“两个字母‘o’就如同龙的两只眼睛”云云这么花哨，而仅仅是参考当时正蜚声报端的台湾政治人物宋楚瑜的姓氏可以译成 Soong 而已。

　　【黄佶评论：丁先生十多年前的逻辑是完全正确的：龙和 dragon“显然是两个物种”，当然应该有不同的名字。不仅有“南橘北枳”的先例，也有 guanxi（关系）的音译实例，因为中国人都知道，中国的关系可比 relationship 复杂多了。不同的东西没有不同的名字，也给丁先生带来了麻烦，不得不使用啰里啰嗦的语句“东方的龙”与“英文语境中的 dragon”。如果这两个物种有自己的专有名词，dragon 也被汉译成了杜拉根兽，那么丁先生就可以说得很简洁，更不需要在中文里夹杂外文：“龙和杜拉根兽显然是两个物种”。】

　　这位专业人士和蔼而耐心地为彼时血气方刚的我解释，dragon 固然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但该词汇已进入英文语境很久，至多可以在 dragon 前面加上 Chinese 以彰显中国龙的特殊性，贸然更动并不能取得提议者想象中的效果，很可能普及不开，反而更会令语义混乱，制造出不必要的困惑和混乱。简而言之：不必要。

　　【黄佶评论：译龙为 dragon 时间长了，就不能改了？实践证明这位“资深专业人士”错了，十几年来，大量企业的商标改译龙为 loong，没有妨碍它们进入国际市场，例如龙芯（Loongson）芯片、翼龙（Wing Loong）无人机、十几艘远洋货轮、冰龙（Ice Loong）制冷剂，而且一些外国人也开始译龙为 loong。中国外交官把龙年译为 Loong Year，也不见“制造出不必要的困惑和混乱”，斐济总统祝中国人 Loong Year 快乐，也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很可能普及不开”，有什么普及不开的？龙年前夕大量店家布置环境时，译龙为 loong，新闻媒体一报道，万众欢呼雀跃，纷纷使用 loong 代表龙，这不就普及开了？要普及，首先要有人最先使用和宣传，中国人大量使用了，外国人才会跟进。Chinese dragon 和 loong 是同义词，谁都会选择简洁的 loong。中国人舍弃啰里啰嗦的“意大利馅饼”，改用简洁的音译同义词“披萨”，就是这样。】

　　谁曾想，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了十多个春秋，在二十一世纪第一个甲辰年伊始，dragon 和 loong 的争议居然见诸报端，十几年前在专业人士眼中并不必要的举动，如今堂皇矗立在中国的爱国主义大纛之下，成为一大公案。

　　【黄佶评论：既然那位资深专业人士也承认 dragon“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那么丁先生最初的逻辑仍然是成立的，丁先生应该坚持自己的正确观点：龙应该翻译成 loong。但是丁先生过于迷信了“资深专业人士”的话，没有看出他的错误，于是放弃了自己本来正确的观点，而且还上纲上线，把改译龙视为“中国爱国主义庸俗化”的表现。中国人要改译龙，最重要的原因不是 dragon“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一个有翅膀、一个没翅膀啥的，而是两者的象征意义截然相反。龙是中国的象征，大多数中国人自称“龙的传人”，而 dragon 是恶魔。改译龙，使中国摆脱 dragon 的阴影，纠正中国的负面形象，怎么是“爱国主义庸俗化”呢？恰恰相反，坚持译龙为 dragon，才是一种“坑国主义”的行为。】

　　……。

【编后记】

　　实际上改译龙最大的受益者是丁先生和那位“资深专业人士”这样反对改译龙的人。这位资深专业人士说：“dragon 固然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这句话很容易造成歧义。因为没有改译龙和 dragon，单词 dragon 也可能指中国的龙。那么这句话的 dragon 是指谁？是“英文语境中的 dragon”呢？还是中国的龙？

　　另一方面，这位资深专业人士说话为什么要在中文里穿插外文？既然反对改译，那么即使 dragon 指的是“英文语境中的 dragon”，对应它的中文仍然是“龙”，他应该这样说：“龙固然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这样才没有犯人民日报批评过的在中文里穿插外语的错误。但是“龙固然与中国龙在形象上有所不同”这句话谁能看懂？

　　丁先生说：“在二十一世纪第一个甲辰年伊始，dragon 和 loong 的争议居然见诸报端”。正因为有了 loong 对应中国龙，于是丁先生这句话既清晰又简洁，没有造成任何歧义。否则，丁先生不夹杂外文的话，这句话应该这样写：“龙和龙的争议居然见诸报端”。这句话也会被相声演员拿去做创作素材的。

　　当然，丁先生和这位资深专业人士可以通过加定语的方法减少歧义，例如“西方龙”、Chinese dragon，但是这样就啰嗦了，不如 dragon 和 loong 简洁明了。

　　英语是拼音文字，拼音文字的习惯就是遇到一长串单词构成的词组，就创造一个专用的单词。所以，中文里有“牛，牛肉，牛奶”之分，而英语里没有 cow，cow meat，food produced by cow for baby 之分，只有 cow，beef 和 milk 之分。所以，外国人看见 Chinese dragon 也会去把它减缩成一个专用的单词。

　　一个“英语语言兼国际传播资深专业人士”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还能称为“资深专业人士”吗？

　　实际上，英美传教士在两百多年前就创造了 loong 这个单词，完成了把 Chinese dragon 缩减成一个单词这件事。（1809年，英国传教士马希曼把龙注音为 loong，1817年，英国外交官把龙王庙音译为 Loong-wang Miao，1882年，美国传教士把 Loong 作为名词对应中国的龙。）

　　丁先生大肆批判译龙为 loong，却连 loong 这个词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堪称笑话。丁先生把改译龙为 loong 视为“中国爱国主义庸俗化”，看来最早爱中国的是那些庸俗的英美传教士。

（黄佶编辑配图，2024年3月4日）

相关链接：

Loong 在国际上的应用情况汇总

中国外交系统改译龙进展情况

译龙为 Loong 实际使用案例（按分类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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