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中国龙”——西方政治漫画中被误读的中国

白水

转载自：福建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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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漫画在西方新闻界有深远的传统，伴随新闻内容而出现，为新闻内容增加新的意义。随着西方世界对中国报道的持续升温，西方新闻政治漫画的主角常常以中国传统的龙形幻化成各种形态出现。除必要的夸张与调侃之外，西方主流媒体中的政治漫画在塑造中国形象时存在相当程度的误读。
　　
　　在西方，政治漫画作为一种新闻评论形式，一直被认为是促进社会民主发展的功臣和测定国家民主程度的试金石。政治漫画以夸张、幽默的笔法，迅捷而准确地传达新闻事件要旨，让读者明白个中含义，提供政治批判，引发社会思索，从而影响公众舆论。西方主流媒体的政治漫画具有悠久传统，表现与调侃的对象从国家元首到财界大亨，从政治事件到市井传闻无所不有、包罗万象，是另一个透视世界的窗口。

　　进入新千年后，中国近20年高速发展的隆隆足音让西方惊叹，中国事务的新闻价值进入了西方媒体的视界，西方几乎所有主流的媒体都在报道范围和深度上加大了对中国的报道，屡次兴起“中国报道热”。在这样的热潮中，国际报道中的政治漫画主角也慢慢出现了中国的形象并逐步增多。应该看到，虽然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报道偏见正在减少，但作为政治漫画主角的东方面孔，中国的形象仍然被误读。

　　“误读”最普遍的含义是指对文字的误解，这是阅读活动所不可避免的。从绝对的意义上说，完全“如实”的理解不可能存在，因此任何理解都必然包含某种程度的误读。推而广之，误读指一类团体(一种文化)在解析另一团体(另一种文化)时出现的错误理解和评估。误读是交流中的普遍现象，在很多情况下，误读是由主体对认识对象的曲解造成的。

　　在西方媒体国际报道版的政治漫画中，东方国家特别是中国常常充当主角。作为一直在试图相互交流与理解的两种文明，误读不可避免地表现在政治漫画之中。首先让我们来看看图1和图2的这两条龙有什么不同？

图1

图2

　　图1是中国人心目中的信仰图腾，传统文化中的龙，祥云吐瑞、生机勃勃，代表着尊贵与吉祥。图2是去年的英国《经济学家》杂志一幅漫画中所描绘的龙，单从外表上看，面孔狰狞，指向中国的敏感问题，展示出作者所塑造的中国形象。两者对比，后者无疑是一种误读。

　　与此相类似的漫画在西方主流媒体的国际报道版中并不少见。总体来说，这类漫画中表现出的被误读的中国形象呈现出三种特点：

　　首先，从漫画主体来看，象征中国最主要的意象是龙，大熊猫、纯东方面孔的农民、红旗上的五星等意象也时有出现。笔者随机抽取了30幅2003年至2006年3年间英国《经济学家》杂志中报道中国的漫画，发现以龙作为象征主体的漫画有18幅，比例大致为60%。

　　其次，从意象隐喻上看，除必要的夸张与调侃之外，大多数漫画中代表主体的表情、动作、衣着等方面仍然强化了某些西方社会对中国的刻板印象，扭曲的龙形仍然是突出中国威胁的主要手段。图3中撕扯美国国旗的黑色长龙张牙舞爪，意义不言自明；图4中代表中国的巨龙面孔阴郁，眼神凶狠，美国总统布什被幻化成渺小的对象，亦不符合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图5中的主角换成了大熊猫，它正向大洋彼岸的美国大叔投掷大宗商品，原本应憨态可掬的熊猫也目露凶光，吐出的舌头透射出贪婪。从这普通的3幅漫画看来，无论主体是龙还是熊猫，漫画中国的符号意义都是一致的，在夸张的笔法下，中国被隐喻成攻击性强、性格贪婪、滥用强权的主体。

图3

图4

图5

　　第三，从题材的选择上看，表现在政治漫画中的有关中国的新闻事实或是评论都集中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图6的新闻导语为“At present the party has the upper hand.”(目前党占据优势)，报道中国政府监管国内快速发展的互联网络的问题。代表网络发展的巨龙被绳索束缚，在严阵以待的警察监控之下不得脱身。

图6

　　图7聚焦在中国证券股票市场，龙在这里被比喻为渺小的中国证券企业，它只能对着被破坏的证券市场“望杯兴叹”。这样的漫画无疑是带有偏见的，对于不完全了解中国情况的外国读者来说，这必然引起误解。

图7

　　今天我们所说的误读和以往的“妖魔化”不同，这是个更加中性的概念，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无意的，不同质或彼此不同疏近的文化背景之间交流都必然造成误读。误读的结果有时可以忽略不计，但有时误读可以造成巨大的负面效应，大众传播媒体对新闻事件的误读的消极性就显而易见——误报、妄加评估、新闻中的不客观以及对事实的歪曲都会加深不同国家和文化之间的鸿沟。作为掌控全球信息流的西方主流新闻媒体而言，有意的误读将带来更大的负面效果。

　　西方媒体政治漫画选取龙形来表现中国的做法早已有之，这中间除了西方新闻媒体在新闻自由传统下的“揭丑”习惯之外，对中国形象的误读亦符合西方社会对中国的认识逻辑。笔者试图从以下3个维度上对西方媒体政治漫画误读中国的原因做一分析。

　　第一，西方对东方的刻板印象。

　　长久以来，西方世界习惯于对东方采取相对简化、僵硬且过度类化的认识方式。例如：普遍认为东方人是落后守旧的，是不擅言辞的，是知足常乐的……这种刻板印象过度简化或过度夸大了东方人特别是中国人群体的特性，而且忽略各个成员的异质性。因此，如果拿刻板印象来预测群体中任一成员的行为特征，偏差不可避免。

　　有书为证，美国两名前驻华记者写了一本书名为《即将到来的中美冲突》，认为中美文化上不兼容是一个“引起摩擦和恐惧的因素”：“美国人具有坦诚、平等和宽容的特质，而中国人则倾向于专制、看重等级和偏爱秩序。”这种绝对的划分并不益于大众传播媒介公正客观地表现大国关系，特别是具有世界相对话语霸权的西方主流媒体，但根植于一些西方记者心中的文化偏见和因此形成的对东方特别是对中国形象的刻板印象，则正是那些表现在政治漫画中的或病态或丑陋的中国龙的重要原因。

　　在国际传播中，传播者（通常是本国记者和编辑，充其量是民间）多数时候并不是跨文化的学者专家，即使拥有多年的传播经验，但是在他们与他国、异种文化之间，仍然缺失共同的文化经验（宗教信仰、文化传统等）。他们只能从自己根深蒂固的文化认知出发，难免曲解，造成误读。在这种情况下，记者编辑和一般人群对待国际传播的角色一样，都有一个力避文化偏见的问题。

　　第二，出于明显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和对本国利益的考量，西方媒体新闻价值标准倾向于塑造中国的偏负面形象。

　　国际报道很难摆脱政治。在西方媒体政治漫画中常常表现这样的主题：把中国看作一个成长中的社会主义大国，既为大国必在亚洲地区进行军事扩张，以武力制约台湾、香港等地区的自由民主制度；中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结持续高涨，中国的民间对于西方诸国有一种敌视与对抗的呼声；中国处于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但由于西方人想象中的经济体制的先天缺陷，国家经济增长效能不高；同时中国还面临一系列诸如能源、环境、人口、社会等多方面的问题……

　　一直以来，西方媒体按照政治和意识形态的需要设定中国新闻较为固定的议程框架，从选题、角度、关键词等方面不断重复、强化既有框架，误读就被媒体不断地巩固和强化。有研究表明：西方媒体长期以来以几个“点”构筑中国的形象框架：民主制度、人权、台湾、宗教、经济威胁等。据统计，一般的中国报道，只有10～15%的美国人注意，但是要涉及人权、台湾问题、西藏问题、核威胁等，却能吸引50%左右的美国人。

　　相关传播研究还发现，许多国家的特派记者、专栏作家和漫画家，都是从自己国家利益出发来解释国际新闻事件的发展与意义。有关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地区的新闻，多是以一种种族中心主义的观点呈现，来满足西方新闻市场。一直到现在，西方对第三世界的报道仍然着重于冲突与负面报道；由此可以了解，落后地区与第三世界国家只有在发生“负面新闻”与“反常新闻”时，方能获得西方通讯社的青睐，而有关那些落后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正面事件”，则很少能成为西方媒体的新闻报道。这正如《华盛顿邮报》的资深编辑斯蒂文·莫夫松（Steven Mufson）所说：“我们报道中国就如同报道任何一个有许多问题的发展中国家一样，这是一个正确的态度。”

　　有些时候，本国媒体对他国的误读是有意为之，最主要的原因仍然是出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歧见。在大国权力制衡过程中，双方新闻媒体上的观点交锋与国家形象误读是十分安全的突破口，因为言论往往都是“自由”的。国家之间的偏见与分歧出自本国政治统治的需要，严格说来，新闻媒体此时扮演的角色是国家机构，履行着国家的某种对外职能。

　　第三，西方世界对中国深切忧思的心理投射。

　　在中国被认为是吉祥尊贵的龙在西方却是恶魔的象征，这种文化解读的断裂恰巧使得西方媒体在政治漫画中使用龙形时，能够形象表达他们对于新崛起中国的深切忧思与复杂心态。漫画龙的庞大身躯和残暴特性常被用来暗示中国的日渐强大和对他国的威胁。

　　事实上，在文字报道方面，西方媒体已经从一边倒地反映中国负面的消息或评论，渐渐转向能够比较公正客观地反映一些中国在经济发展、社会事业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但是就更具批判性的政治漫画而言，在报道中国时仍然常常聚焦于表现中国在军事、经济、发展战略方面的威胁性。这些漫画倾向于夸张地用带有凶狠形象的龙，夸大与曲解中国在军事、经济、发展战略、社会事业等方面的情形，往往是用带有恐慌与非和平意味的字眼来渲染中国的成就和大国之间的关系，以此来展示新闻媒体作为“社会守望者”的公共作用，以期警醒政治力量和广大民众。

　　进一步来说，出于安全战略的思路，在西方对中国普遍抱有“中国威胁论”的忧思之下，西方媒体通过形象的漫画手段表现出对中国过于范畴化的认识，通过特定的意象和话语，把对中国的认识梳理成漫画中所展示的样子，久而久之，世界范围广大受众心里就建构起对中国的记忆与反应。现在看来，这种记忆和反应是带有偏见的。

　　作为对西方媒体的东方视角的一种当代解析，政治漫画中一定程度的被歪曲的中国龙形象正在被人们慎重地讨论。我们对此现象的关注，连同我们的爱国主义激情、反对文化霸权、争取平等对话等心态，可以让更多人看到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事实，并为积极消除这些显而易见的偏见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