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异化看翻译的源语文化自信
——关于“福娃”国际译名更名的调查分析

胡乔

转载自“大漠豪情／胡乔博客”，2008年1月25日
http://bbs.zj3000.cn/forum/showblog.jsp?rootid=72074

　　摘要：本文针对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福娃”国际译名由“Friendlies”更名为“Fuwa”，以问卷方式，调查并分析了非英语专业师生、英语专业师生和外籍教师在“福娃”国际译名更名前后（即由归化到异化）对于“Friendlies”和“Fuwa”接受程度，说明文化因素对于翻译的影响和源语文化自信的进步趋势。

　　关键词：福娃；国际译名；异化；文化因素；文化自信

Abstract: Based on the change of the international title of the mascot“Fuwa” for Beijing 2008 Olympiad from “Friendlies”to“Fuwa”,this paper conducts a questionnaire survey about the acceptability of these two English titles (one domesticated, one alienated) among non-English majors, English majors and foreign teachers respectively as respondents, analyzes the statistics and highlights the influence of cultural factors on translation and the progressive trend of cultural confidence in the source language.

Key Words: Fuwa; the international title; alienation; cultural factors; cultural confidence

引言

　　2006年10月16日，新华网转发了《北京娱乐信报》题为“‘福娃’国际译名正式更名，新华网民最早曾提建议”的综合报道，证实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Beijing 2008 Olympiad Mascots）“福娃”国际译名从“Friendlies”正式更名为“Fuwa”，并指出新华网体育论坛最先对“福娃”国际译名“Friendlies”的准确性提出质疑。中华网在2006年10月20日也转发了《环球时报》摘自2006年10月17日英国《泰晤士报》题为“‘福娃’改名澄清误解”（原题为“奥运‘福娃’名字遭遇攻击”）的报道，分析了原国际译名“Friendlies”不好发音，容易被误解等原因，同时也指出“Friendlies”已经在北京奥组委官方网站消失了，所有标有“Friendlies”的奥运特许商品以及奥运宣传广告等正在被陆续替换，其更改的代价无疑将是十分昂贵的。

　　由于源语与译语之间缺乏对等的文化信息，翻译是采用归化（Domestication）/意译（Literal Translation）的方式照顾到受众的心理接受度，或是异化（Alienation or Foreignization）/音译（Transliteration）的方式保存其源语文化的特征，还是音意兼译，一直是译者们探讨的课题。

　　针对奥运吉祥物“福娃”国际译名更名事件，笔者在江苏某高校以问卷方式，对一百名非英语专业师生、一百名英语专业师生和二十一名该校外籍教师进行了民意测验，询问他们在“福娃”国际译名更名前后对于“Friendlies”和“Fuwa”接受程度，并要求陈述理由。下面是民意调查的问题和数据统计分析：

民意调查问卷：

　　1、自2006年11月11日北京奥组委发布“福娃”国际译名为“Friendlies”以来，你是赞成使用“Friendlies”还是“Fuwa”？为什么？如果都不赞成，请给出你的译名，并加以说明。

　　2、2006年10月16日，“福娃”国际译名从“Friendlies”正式更名为“Fuwa”，你是赞成使用“Friendlies”还是“Fuwa”？为什么？如果都不赞成，请给出你的译名，并加以说明。

　　3、我们应该怎样看待“福娃”国际译名更名事件？“Fuwa”会得到世界各国人民的广泛认同吗？


数据统计分析

　　上述统计数据显示，自2006年11月11日北京奥组委发布“福娃”国际译名为“Friendlies”以来，非英语专业师生组（下称非英语组）、英语专业师生组（下称英语组）和外籍教师组（下称外教组）对于“Friendlies”和“Fuwa”赞成情况各不相同。

　　非英语组只有31％的人数赞同“Friendlies”，绝大多数师生表示支持汉语拼音“Fuwa”或给出其它译名，英语组认可“Friendlies”的人数刚好过半，另有一半人员愿意采用 “Fuwa”或给出其它译名，而外教组愿意接受“Friendlies”和“Fuwa”的均不足30％，将近一半的外教给出更多的候选译名。

　　在2006年10月16日“福娃”国际译名从“Friendlies”正式更名为“Fuwa”之后，上述三组人员对于“Friendlies”和“Fuwa”的接受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三组人员对于“Friendlies”的支持度均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英语组的支持度下降幅度最大，从原有的51％急剧下降到目前的18％，三组人员对于“Fuwa”的支持度均有明显的上升趋势，其中英语组从原有的32％迅速上升到目前的69％，净增加37％，为三组中增加幅度之最大。

　　非英语组对“Fuwa”的支持度也有着稳步的提高，但是外教组对“Fuwa”的认可程度虽然有小幅度的提升，仍然有将相当一部分人员希望给出其它新的译名。

名称的文化因素增加其翻译难度

　　翻译作为语际交流，不仅仅是语言信息的转换过程，而且也是文化移植的过程。（冯庆华，2004：415）与其说翻译涉及到的是两种语言，不如说它涉及的是两种文化，因为文化是语言赖以生存的土壤，也是语言所反映的对象。王佐良（1991）先生曾经说过：“翻译的最大困难是两种文化的不同。” 朱光潜先生在《谈翻译》一文中也指出“如果我们不熟悉一国的人情风俗和文化历史背景，对于文字的这种意义就茫然，尤其是在翻译时，这种字义最不易对付。”美国著名的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Eugene Nida）（2004：110）也曾指出：“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而言，熟悉两种文化甚至比掌握两种语言更重要，因为词语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义。”

　　作为吉祥物的“福娃”很能体现中国文化的丰富内涵。由于东西方文化存在着巨大差异，“寓意浑厚、韵味独特”的“福娃”，在一定程度上注定其英译是一个难以周全、捉襟见肘的难题。（廖晟、瞿贞，2006）

　　“福娃”最初起源于中国南方出产的丰满圆润的泥娃娃玩偶。在中国南方，“福娃”常被用来形容小孩，是个很流行的说法，意为“好运气”；现在已经扩展到了全国，深受人们的喜爱。作为北京2008年奥运会吉祥物，“福娃”的设计及取名，经过了很多人的努力和论证，其色彩与灵感来源于奥林匹克五环、来源于中国辽阔的山川大地、江河湖海和人们喜爱的动物形象。“福娃”向世界各地的孩子们传递友谊、和平、积极进取的精神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福娃”是五个可爱的亲密小伙伴，他们的造型融入了鱼（Fish）、大熊猫（Panda）、藏羚羊（Tibetan antelope）、燕子（Swallow）以及奥林匹克圣火（Flame）的形象。

　　每个娃娃都有一个琅琅上口的名字：“贝贝”、“晶晶”、“欢欢”、“迎迎”和“妮妮”。在中国，叠音名字是对孩子表达喜爱的一种传统方式。当把五个娃娃的名字连在一起，你会读出北京对世界的盛情邀请“北京欢迎您”（Welcome to Beijing）。奥运会不仅是世界高水平运动员的竞技舞台，也是促进各国经济、文化等多项交流的国际盛会。作为东道主的中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去展示其独特的传统文化。

　　非英语组自始至终支持使用“福娃”的汉语拼音“Fuwa”作为国际译名。他们普遍认为，中国应该充分利用奥运契机，让精心挑选的、中国味十足的“福娃”“名副其实”地走向世界，“声情并茂”的“Fuwa”才能真正代表地道的中国传统文化。如果选用“Friendlies”，单从名称上似乎很难找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英语组最初有过半数的师生赞同“Friendlies”，是考虑到世界各地人民的文化差异，为了避免中国特色传统文化给外国朋友增加理解和接受难度，不赞成把“福娃”简单地音译成“Fuwa”，而是选择了现有的英语单词“Friendlies”（友好）作为英语译名。

　　从读音上看，“Friendlies”与“福娃”有些谐音，从语义上说，“Friendlies”有表示“友好”之义，与“福娃”寓意吉祥和奥运团结进取精神相吻合，音义兼顾，可算是较好的译名。然而“Friendlies”这一英语译名的准确性很快在网上受到了质疑。新华网体育论坛中曾以“‘福娃’国际译名是否恰当？”为题在网民中展开了讨论。

　　其中，兰州大学资环学院的李博士最先对“福娃”的国际译名“Friendlies”提出质疑，指出了三个方面的不足。首先，在单词意义上，“Friendly”有两个意思：一是：“友好的人”；二是：“运动队之间的比赛(也就是友谊赛)”。两种意思的复数形式均为Friendlies。其次，在发音上，“Friendlies”跟“Friendless”（没有朋友的）发音雷同，容易造成误解。第三，在单词拼写和读音上会让人认为：“Friendlies＝Friend（朋友）＋lies（说谎）”，也会产生歧义。

　　英语组多数接受调查者还是选择放弃已引起网民“公愤”的“Friendlies”，回归到传统的拼音译名“Fuwa”。

　　至于外教组，他们一直较少接受“Fuwa”和“Friendlies”则另有原由。外籍教师们对于“Fuwa”感到陌生，情有可原。但是他们始终不领中国人的情，在“福娃”国际译名更名前后一直冷落“Friendlies”却实在出乎人们意料。他们认为“Friendly”是形容词，很少被用作名词，“Friendlies”听起来象是形容词的复数形式，感到很怪异，现在被用作奥运会吉祥物的名字，让他们感到难以接受，此外，“Friendly”只有友好之义，根本不能表达中国人民所喜爱的“福娃”所特有的文化内涵。

　　老外们还煞费苦心地为“福娃”取了一些备用译名，如 ForWorld，Forword, Forwards，Friendol（friendly＋doll）, Blesdol（blessed＋doll）。可惜，这些英语名字与我们活泼可爱的“福娃”“Fuwa”也相去甚远。

“福娃”国际译名更名反映源语文化自信

　　根据传播学的理论，大众舆论往往受“意见领袖”的影响，而“意见领袖”大多有着较为丰富的文化背景。因此，倡导各民族之间相互学习，和谐共处，彼此吸收对方的优秀文化，必将是世界经济文化一体化的必由之路。文化的融合是人类文化不断重新创造的动因之一。各种文化的价值取向虽然不同，但往往有其共同的一面。寻找共同的文化因素，求同存异，是当今世界多元文化所追求的目标。各种文化之间应在宽容的基础上相互理解与尊重。不同的文化都有自己悠久的传统，其价值取向也有所不同。因此，在不同文化之间必然有一定的冲突。不同文化在最初接触时，由于对其他文化的陌生而产生隔膜，产生误解，但最终会通过继续接触、碰撞、交流而达到宽容、理解和认同。

　　“福娃”国际译名从“Friendlies”更名为“Fuwa”，不是简单的一个中文名称的音译、意译、还是音意兼译方法选择问题，而是让我们看到了奥运吉祥物名称翻译中的源语文化回归，“透露出我们在文化自信上的进步”。如果说“中国功夫”的英译“Chinese Kungfu”源于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的选择性吸收，而“福娃”的英译“Fuwa”则显示出中国人主动向世界传输本土文化的决心。（凤凰博客）

　　这种细微的差别，反映了一种从源语文化的“被选择”到“主动出击”的进步趋势。从长远来看，对于我们这个正在迅速崛起壮大的国家和民族，随着在国际上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的日益提升，越来越强大的文化自信必然会逐渐形成，乃至于彻底扫清历史遗留的文化自卑感。

　　非英语组和英语组普遍赞同北京奥组委（BOCOG）以大局和民意为重，不计得失，毅然决然地更换“福娃”国际译名的做法。世界上很少有人否认中华文化的悠久辉煌，也很少有人拒绝接受中国独特的餐饮文化、器物文化等，随着中外经济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中文热”和“中国热”正在世界各地逐渐兴起。保留文化差异，并在差异文化的互补和竞争过程中争取中国文化的话语权，再没有比奥运会更好的天赐良机了。

　　更名后的“福娃”英文名称“Fuwa”更能“名正言顺”地充当中国文化使者，可以增强世界对中国文化的联想与渴望，更加便于人们记忆，更加便于向世界推广。外教组对于北京奥组委更换“福娃”国际译名表示可以理解。一方面“Friendlies”会让人们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作为奥运会吉祥物的国际名称确实有些不妥；另一方面，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的事务，北京奥组委有权选用或创造出任何英语单词作为“福娃”的国际译名，外人即使不赞同，也只能接受。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也折射出这些老外对中国文化持一种较为开放的心态。


结语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句名言：“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现在北京奥组委正式启用“福娃”汉语拼音“Fuwa”作为国际译名，可能会让外国朋友在理解和接受时有些困难，但这毕竟是中国传统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中外文化交流与合作的不断深入，作为北京奥运会的使者，活泼可爱而又寓意深刻的“Fuwa（福娃）”一定会受到世界各国人民的喜爱。我们不必过于拔高“福娃”国际译名更名的重大意义，但也不能对此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如何培养一个健康、自信的文化心理，将是我们今后有待解决的历史性课题。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细微的进步都值得我们关注，值得我们珍惜。

参考文献：

1，Nida, Eugene A. 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2，新华网 http://news.xinhuanet.com/sports/2006-10/16/content_5207039.htm，2006/10/16.

3，中华网 http://news.china.com/zh_cn/international/1000/20061020/13687755.html , 2006/10/20.

4，凤凰博客 http://blog.phoenixtv.com/user3/pho-tooooooooo/archives/2006/409751.html，2006/10/21

5，冯庆华，文体翻译论，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4:415

6，王佐良，论新开端文学与翻译研究集，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91

7，廖晟，瞿贞，从目的论视角解析吉祥物“福娃”的英译，上海翻译，2006(2):5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