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龙并不全是邪恶的，在社会生活中绝大部分是吉祥的

原标题：英国寻龙记
段宝林（北京大学），寻根，2016年第四期

　　【编者按】段宝林老师文章里说的有些事情我过去略有所知，有些事情我去查了资料。下面把我的补充资料穿插在正文里。（黄佶，2022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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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是中华古老的图腾。我曾经在中央电视台《中华文明之光》系列节目中讲过《说龙》，也写过不少考证和分析龙文化的文章。

　　我对西方的龙也很感兴趣。据说，西方的龙是邪恶的，所以 2008年奥运会时，我们提出以龙为吉祥物时，就被否定了。

　　我不知道当时讨论的情况。不过，似乎所有的人都说：在西方，人们都认为龙是邪恶的。

　　最有名的是《圣乔治屠龙》的故事和油画，这幅画非常有名，故事也流传很广。在《圣经》中都有龙是撒旦魔鬼的神话。

　　怀着对西方龙的兴趣，2014年6月中下旬我到英国调查了二十天，收获很大，基本上否定了以前的认识，弄清了英国龙的真相，有许多新的发现。

　　我到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画廊（美术馆）看到不少东西方的龙，其中最突出的是收藏于英国国家画廊第 51-52室的《圣乔治和龙》（第1183号），它被摆放在门口，地位显著。在这幅画中，龙的形象与中华龙显然不同。

　　后来，我在英国的许多地方，又看到许许多多的龙，其形状都是这样的，可见这是英国和西方龙的代表。

　　这西方龙和中华龙的形状有什么不同呢？

　　我发现这西方龙在油画和各种雕塑中的形象都是这样的：

　　首先，西方龙的身体不是像蛇一样长的，而是像虎豹、狮子等等野兽一样，身体是短的。其次，西方龙是长有翅膀的。中华龙则虽然能飞上天，却是没有翅膀的。

　　在这里，龙是被神圣的圣乔治屠杀的对象，是撒旦魔鬼，当然是邪恶的了。

　　但是，当在英国各地看到更多各种各样功能的龙之后，我发现，西方龙，至少是英国龙，并不全是邪恶的。甚至可以说在社会生活中绝大部分的龙是吉祥的，是对人有好处的。

　　这就完全颠覆了我过去的看法。

　　我过去只知道，英国威尔士区的区旗就是龙旗。龙在这里已经是威尔士区的标志，当然是吉祥的。但是，我总以为这只是偶然的例外。这次我到了英国，发现威尔士地区很大，是和英格兰、苏格兰并列的大区，不是很小的地方。而且这里是英国最古老的地方，原始的巨石阵就在这里。龙可能就是威尔士古老的图腾。

　　当然，这是英国龙，与中华龙并不一样。

【黄佶补充资料】

　　1，威尔士人的确崇拜杜拉根兽（dragon），但是他们只崇拜红色杜拉根兽，而仇恨白色杜拉根兽，后者象征来征服他们的入侵者。而且威尔士人口只有三百万，但是全世界有几十亿人把杜拉根兽视为恶魔，仅仅基督教徒就有二十多亿，《圣经》里说杜拉根兽是最大的恶魔，是撒旦。

　　2，英国巨石阵不是在威尔士，而是在英格兰。但是，巨石阵使用的石料来自威尔士。这么多巨大的石头是怎么运输到几百公里之外的，至今是一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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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收集硬币，发现在一英镑的硬币中也有龙。有一种应用很普遍的一英镑硬币上的形象，就是一条龙。当然，也是长着翅膀的英国龙。这是令人吃惊的。

　　当我在给英国华人做关于龙文化的报告时，谈到这件事，拿出这个龙硬币，他们看了都大吃一惊：在每天都使用的一英镑硬币中，居然还有一条龙！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的。这钱币上的龙，当然也是吉祥的，而绝不会是邪恶的了吧！

【黄佶补充资料】

　　3，威尔士公国作为英国的组成部分，在社会生活中，英国照顾威尔士人的感情，是很正常的，例如英国王子一生下来就被授予“威尔士亲王”的称号，徽章里有一头红色杜拉根兽。这实际上是一种“统战措施”。因此，硬币上雕刻杜拉根兽，不等于英国其它地方的人改变了对杜拉根兽的态度。

　　4，英国一艘驱逐舰被命名为 Dragon 号，和威尔士首府卡迪夫市结成了“军民团结对子”（affiliation）。但是该舰的格言（motto）是“We yield but to St George”（我们只向圣乔治投降）。谁是圣乔治？就是在前述油画里刺杀杜拉根兽的英雄，当年征服威尔士这块土地的英国国王，也姓乔治。由此可见，英国人在尊重威尔士人的传统文化的同时，也不忘镇住威尔士人。2012年，为纪念英国女皇钻石婚发行的纪念币正面是女皇头像，反面则是英雄杀死杜拉根兽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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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参观严复曾经读书的海军学院的博物馆时，发现不少海军的勋章上的形象就是一条龙。当然，也是英国龙。这勋章上的龙，应该是吉祥而英武的吧！

【黄佶补充资料】

　　5，段老师说的“英国勋章”实际上是军舰的徽章（ship badge），图中是英国皇家海军 Grenville（格伦维尔）号军舰的徽章。

　　6，这个徽章中的动物不是“龙”（dragon），而是 griffin（格里芬），希腊神话中半狮半鹫的怪兽。

　　7，英国皇家海军 Dragon 号驱逐舰的徽章里的确画了一头杜拉根兽。但是这不等于英国人就认为杜拉根兽是“吉祥”的。因为我在检索资料时也发现了一枚海军徽章中画的是 Sea Devil（海洋魔鬼）。海洋里的魔鬼可能是“英武”的，但是显然不可能是“吉祥”的。

　　查资料时还发现英国皇家海军 846 海军航空中队的徽章图案是英雄正在挥剑砍杀海里的杜拉根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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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斯敏教堂大本钟的大门上，看到有不少龙的雕刻形象。这是守卫大门的龙吧。龙是把守大门最好的吉祥物，有点儿“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味道。

【黄佶补充资料】

　　8，没有找到西敏寺大教堂（Westminster Abbey）大门上安装了杜拉根兽的资料。但是发现西敏寺的网站上有一个远程教育页面在 Knights and Dragons（骑士与杜拉根兽）这一标题下说：“骑士长期以来一直是西敏寺大教堂故事的一部分，许多武士被埋葬在教堂内并被铭记。今天，女士小礼拜堂甚至还记得现代骑士的一生。巴斯骑士团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旗帜和徽章。欢迎你来探索成为一名骑士需要做什么，甚至可能击败几头杜拉根兽 ……”

　　由此可见，杜拉根兽谈不上“吉祥”，相反，代表着祸祟，否则武士不会要去“击败”他们。

　　没有找到大本钟门上的杜拉根兽雕塑照片。但是大本钟钟楼四角上的确安装有一些滴水嘴兽（Gargoyle beast）。它们有着蝙蝠肉翅，和杜拉根兽有些相似。有些资料称建筑物上的滴水嘴兽是 dragon。不清楚它们除了引导雨水、保护墙面之外是否具有文化功能。

　　在一篇介绍英国门环历史的文章中，作者说：“十九世纪初，狮子用嘴咬住铁环的设计特别流行，至今仍是人们的最爱。狮子被用作大不列颠的象征，被认为象征着力量、骄傲、保护和权力。狮子的头部门环充当家庭的守护者。”这篇文章没有介绍杜拉根兽门环，虽然我在网上发现了不少杜拉根兽门环。（https://www.willowandstone.co.uk/blogs/news/a-brief-history-of-the-door-knocker）

　　查资料时发现英国克罗夫特城堡（Croft Castle）的主门前一左一右蹲着一头威尔士杜拉根兽和一头狮子，双双守卫着大门。

　　欧洲有些城镇的确把杜拉根兽视为守卫者。但是大量城镇把杀死杜拉根兽的英雄例如圣乔治视为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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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可能在古代宗教的斗争传说中，有一种龙曾经是邪恶的。

　　后来，我在各种民俗博物馆中，在许许多多民居的大门上，又看到类似的许许多多的龙。这就是说，不仅是教堂的大门，而且一般老百姓的大门，也有龙在看守着。

　　把守大门的龙，当然是吉祥的。

　　但是，在民间，龙只是作为一种幻想中极其凶猛的动物而已，并没有认为它是邪恶的。人们以为它很有力、很凶猛，所以就用它来把守大门，并且把它作为英武有力的化身。这样它就是吉祥的了。

　　这样，英国龙、西方龙同中华龙一样，都是吉祥的了。

　　何止如此呢，我在英国的英国民俗博物馆的售书处，问“有没有关于龙的书”时，售货员说没有。但是一位热情的英国妇女马上说：“有，中国的书上，有许多龙！”

　　她还高兴地对我说：“我很喜欢中国的龙！”

　　对此，我也感到很吃惊！英国的老百姓也喜欢中华龙。

　　原来英国人中，不仅有喜欢英国龙的，而且也还有喜欢中华龙的！

　　最近，看到美国新的航天飞船也叫“龙飞船”了。这显然也是把龙看成吉祥物了。

【黄佶补充资料】

　　9，Dragon 号飞船的主人马斯克（特斯拉汽车的老板）用 Dragon 命名飞船，和中国龙毫无关系。他幼年时喜欢卡通片里的一头杜拉根兽，于是这样命名。他公司在网上介绍过这件事情，网页现在还在。

　　10，文学作品经常颠覆各种事物，但是这不等于这些事物本来的寓意也被颠覆了。美国的迪士尼先生颠覆了老鼠这种动物的形象，创作了“米老鼠”这个角色，但是并没有改变人们对老鼠的排斥心理。杜拉根兽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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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大英博物馆中看到印第安人的雕刻、南太平洋土著的雕刻中，也有龙的形象，还有人首龙身的形象。这和中华龙有不少相似之处，莫非是由中国去的？在远古，是有可能的。我曾经在《台湾民族文化的历史源流》一文中，做过一些考证。

　　因为签证难办理，我虽然去过欧洲三四次，却没能去英国，这次终于去了英国。我八十岁，身体很好，一个人去英国跑，还去了爱尔兰。二十天收获不小，很高兴。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到美洲去寻龙，看看西方更多的龙。

作者简介：

　　段宝林（1934年1月- ），笔名白丁、陈真、林中，江苏扬州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1951-1954年在上海华东作家协会等处工作。1954-1958年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学习，毕业后留校，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研究生导师。北大人类学与民俗研究中心副主任，北大民俗学会负责人。中国故事学会副会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中国民俗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俗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歌谣学会理事、国际民间文学研究协会会员，指导博士生四名、硕士生十四名。（百度百科）

　　【编后记】段宝林老师的文章介绍了很多情况，但是这些情况再次说明文化是非常复杂的，龙和杜拉根兽有很多很多的差异，各自携带着大量的历史故事，英文单词 dragon 难以完全对应龙。因此，为龙另取一名是避免文化误读的最容易的方法，也不应该再把 dragon 汉译为“龙”。（黄佶编辑配图，2022年3月24日）

相关链接：

“龙”应音译为“loong”，才符合东方龙的实际（段宝林）

雕塑汇总：天安门城楼上的龙和欧美街头的杜拉更（黄佶）

英国圣乔治杀死杜拉更兽雕塑【本地版】

翻译学界闹乌龙：中国观众以为“龙飞船”是中国的（黄佶）

威尔士人崇拜杜拉更兽（dragon）不能证明可以译龙为 dragon（黄佶）

威尔士红兽（Red Dragon）一出动，中国学者就激动（评吴伟雄教授文章）

相关资料：

滴水嘴兽

（本词条由“科普中国”科学百科词条编写与应用工作项目审核。)

　　滴水嘴兽，建筑输水管道喷口终端的一种雕饰。滴水嘴兽，英语 gargoyle 或 gurgoyle，来自法语 gargouille，原义为“喉”，参见拉丁语 gurgulio，gula。

　　在小说《石像鬼传说》里生动的描写过，传说石像鬼是一种守门、庇护圣灵的一种生物，并不是邪恶的，但会驱除任何正义和邪恶力量的存在，石像鬼仅仅是一种守护的生物。

中文名：滴水嘴兽
外文名：gurgulio，gula
俗称：石像鬼
特点：鬼类、石像、夜间鬼物、魔
分部（分布？）地区：东南亚、欧美、非洲
性质：神话传说、历史传说

简介

　　滴水嘴兽这个术语通常应用于中世纪的作品，但这种把水输上房顶再喷出，而不是由下水管传输的设计方法在各个时代都被会被采用。比如在古埃及滴水嘴兽可在平顶的神庙见到，它们被用来喷洗神圣的器皿，大多是狮子头形的，没有多少变异。类似的狮嘴喷水孔在古希腊的庙宇中也有。它们一般是用大理石或者赤陶砖在房檐上刻制的。比如在宙斯神庙里还留下了三十九颗狮头喷水孔。本来该神庙有一百零二个滴水嘴兽，但是因为它们的重量太大了（它们是用大理石做的），因此许多已经掉下来了，必须被取代。

　　在庞培城也发现了各式各样动物头部的赤陶砖滴水嘴兽。

　　许多中世纪的大教堂上有滴水嘴兽或怪兽像，其中最著名的是巴黎圣母院上的。不过巴黎圣母院上的大多数怪兽像并不是滴水嘴兽，其中也不仅包括怪兽。比如里面也有真的动物如猴子，还有幽默的人像。

　　到十八世纪初为止建筑上装有装饰或者没有装饰的排水结构是很常见的。从那时开始越来越多的建筑物开始使用排水管来把屋顶上的雨水引到地面的下水道里去，只有很少建筑还使用滴水嘴兽。1724年英国议会通过的伦敦建筑法规定所有新建筑使用排水管。 [1]

传说

　　西方传说说墨洛温王朝克洛塔尔二世的大臣，鲁昂主教圣罗马努斯（631年-641年），曾讲述他如何在一个被释放的囚犯的帮助下活捉了一只叫 Gargouille 的怪兽。鲁昂从它的威胁中拯救出来。据说这只怪兽有西方龙一样的翅膀、长脖子，能从嘴里喷火。这个故事有多个版本。有的说圣罗马努斯用十字架驯服了怪兽，也有说法说他通过一个被判囚徒的帮助捕获了这头怪兽。总而言之他把怪兽带回鲁昂，把它烧死。但是因为怪兽能够喷火，因此它的头和脖子没有被烧掉，而是被装在新建的教堂上，用来吓退恶灵避邪。为了纪念圣罗马努斯鲁昂大主教颁布谕令在圣徒遗物游行日释放一名囚犯。

教会

　　教会和滴水嘴兽有两重关系。首先教会使用滴水嘴兽向普通人传播他们的信息。由于在中世纪许多人不识字，因此图像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滴水嘴兽被当作邪恶的象征。滴水嘴兽被用来警告人们世界末日将近，他们要尽多去教堂。此外它们被用来保证邪恶被避在教堂外面。但是也有些神职人员认为滴水嘴兽是一种偶像崇拜，比如圣伯尔纳铎就反对滴水嘴兽。

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滴水嘴兽/885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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