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词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含义，给外国人带来了很多困扰

　　东亚地区的龙在英文里一直被译为 dragon，而 dragon 的本意是指欧洲神话中的吃人恶兽。欧美人现在也知道东亚的龙不是坏东西。所以，英文辞典里 dragon 这个词条现在很滑稽，先说欧洲的 dragon 怎么怎么邪恶，然后话锋一转，再说东亚的 dragon 如何如何吉祥。牛津词典这样解释 dragon 一词：

　　In European tradition the dragon is typically fire-breathing and tends to symbolize chaos or evil, whereas in East Asia it is usually a beneficent symbol of fertility, associated with water and the heavens. （在欧洲的传统中，dragon 的典型特征是喷火，趋向于象征混乱和邪恶，但在东亚，它通常是有益的，象征丰产，和水与天国相关。——黄佶汉译）

　　这就好像汉语词组“流氓”被某外国用来称呼自己国家的绅士，《新华字典》在历数流氓之斑斑劣迹之后，不得不介绍该外国的流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先人后己。

　　一个单词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含义，既代表欧洲的恶兽，又表示东亚的瑞兽，给外国人带来了很多困扰。他们在遇到 dragon 这个词时，先要搞清楚是在说欧洲还是在说东亚的事情，然后判断这个 dragon 是恶魔还是瑞兽；即使作者在讲东亚的事情，会不会话里有话，实际上在把东亚的 dragon 比喻为欧洲 dragon 呢？或者相反呢？

　　欧美人在相互打仗时，都把敌方比喻为杜拉更兽（dragon），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俄罗斯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等中都这样（点击见详情）。例如下面这幅波兰裔美国画家的作品：

　　但是，遇到日本这个来自东亚的敌人时，他们的画家抓瞎了。

　　二战时期，日本军队进占了法国人的殖民地印度支那（现名“中南半岛”）。法国人在一幅宣传海报中，用一条日本龙来象征日本侵略者。

　　但是这条龙应该如何翻译呢？如果译为 dragon（这个词法文和英文相同），那么这个 dragon 是指恶魔还是瑞兽？如果被大众理解成瑞兽，那么这张宣传海报不仅达不到妖魔化日本侵略者、号召人们起来消灭日本鬼子的目的，反而会使人以为在歌颂日本军队。于是海报作者把这条龙称为 hydre（这是法文单词，对应的英文单词是 hydra）。

　　看过《复仇者联盟》电影的人会知道，片中最大的邪恶组织的名称就是 hydra，被汉译为“九头蛇”。

　　虽然西方人经常把 hydra 称为 dragon，但极少把 dragon 称为 hydra。因为 hydra 有一个独特的特征：有多个脑袋，被砍掉一个，又会长出两个，象征源源不断的灾祸。

　　为什么海报中画的明明是龙，不译为 dragon、却要译为 hydre 呢？显然是因为 hydre 专指恶魔，没有被别人增添其它不同的含义，所以，海报把日本龙称为 hydre 可以避免歧义。

　　法国荣军院军事博物馆（Musée de l'Armée Invalides）网站（www.musee-armee.fr）在介绍这幅海报时解释说：“事实上，在亚洲，龙是有益的，象征大自然的力量，尽管它们有时会很暴力。这张海报的口号使用 hydre 一词，以此说明它是邪恶的魔鬼，……”（En effet, en Asie, le dragon, ou plut?t les dragons, sont bénéfiques même s'il leur arrive d'être violents, ils représentent les forces de la nature. Or le slogan emploie le terme d'"hydre" faisant ainsi référence à l'Hydre de Lerne, monstre maléfique, ...）

　　纳粹法西斯不是 dragon（欧洲的杜拉更兽），但可以将其比喻为 dragon、称其为 dragon，大众没有丝毫误解。日本明明是 dragon（东亚龙），却不能将其比喻为 dragon、不能称其为 dragon，否则就要引起大众的误解。这给欧美人带来的烦恼可想而知。

　　讲授跨文化传播类课程的老师可以把这个很典型的案例拿到课堂上去介绍和讨论一下。

（黄佶，2019年6月3日）

相关资料：《译龙风云》书摘

　　1942年7月7日，为了纪念中国人民全面抵抗日本侵略五周年，美国发行了一张邮票（图 3-7-7）。

　　邮票边纸右边写着：“美国于一九四二年七月七日特印发五仙邮票一种以为中国人民长期英勇抗日致敬”。

　　邮票上写着：Five Years of Chinese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中国抵抗日本侵略五周年），Fight the War and Build the Country（打赢战争，建设国家）。

　　邮票画面的背景是青天白日满地红，一条龙高昂着头，代表中国。右下角有一头章鱼，身上绘有太阳旗的标志，象征日本。它伸出触手缠住了龙，龙正在和它搏斗。

　　在中国和日本，龙的象征意义都是正面的。画家知道不能再用龙来象征日本了，于是使用了章鱼。在西方文化中，章鱼也象征邪恶。和法国二战海报把日本龙称为 hydre（hydra，海德拉）一样，这个例子也反映出画家重视了文化差异，动了脑筋，以避免读者误解。

（黄佶，2022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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