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华人自比 dragon 不妥

龙代表华人，这没有问题。问题是 dragon 不能代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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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期呼吁译龙为 Loong，因此，网友们看到相关案例就会转发给我。

　　日前，一位朋友转发了一篇微信公共号文章“欢迎加入新西兰国家党华人会”给我。

　　该文作者新西兰国家党华人议员杨健博士宣布创立了“国家党华人会”，号召新西兰华人参加。

　　华人积极参加当地政治活动，肯定是很好的事情。

　　杨博士为该协会取的英文名是 Blue Dragon，意为“蓝龙”，并说“龙代表华人”。

　　新西兰国家党的标志是蓝色的，所以 blue 没有问题。但是新西兰华人自比为 dragon 非常不妥。

　　在欧洲神话中，dragon（我汉译为“杜拉更”）是邪恶的象征，是《圣经》中最大的恶魔。

　　把中国的龙译为 dragon 本身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新西兰是英联邦国家，英联邦国家的元首是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二世，她同时也是新西兰的国家元首，尽管没有实权。

https://en.wikipedia.org/wiki/New_Zealand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ommonwealth_of_Nations

　　2012年，适逢伊丽莎白女皇二世钻石婚，英国发行了一种纪念币，前面是女皇头像，反面就是神话英雄圣乔治在杀死杜拉更（下图）。可见英国人对杜拉更之深恶痛绝。

UK Gold Proof Quarter Sovereign（英国金币样品）。

　　威尔士人隶属于大英帝国，他们喜欢红色的杜拉更，他们的旗帜上绘了一头红色的杜拉更。

　　（需要注意的是：他们仅仅是崇拜红色的杜拉更，与此同时，他们痛恨白色的杜拉更，因为这象征征服了他们的萨克逊人）

　　英国王子夫妇被封为威尔士亲王和威尔士王妃，其徽章上画有威尔士红色杜拉更。但这仅仅是英国人征服威尔士时的一个“统战措施”，英国人骨子里是藐视和警惕杜拉更所代表的威尔士人的。

　　关于英国皇太子被封为威尔士亲王一事，中文维基百科这样说：“威尔士在1284 年被英格兰合并，在爱德华一世征服了威尔士（1277年-1284年）的过程中，他按照威尔士人的要求：‘一位在威尔士出生、不会讲英语、生下来第一句话说威尔士语的亲王’作为他们的领袖，爱德华一世将其即将分娩的王后接到威尔士，王子出生后即被封为威尔士亲王，以表示对威尔士的重视并强化威尔士人的认同感，从此以后，英王室便将王储封为威尔士王子，王子妃封为威尔士王妃，成为王室继承法统规则之一。”

http://zh.wikipedia.org/zh-cn/威尔士

　　“威尔士亲王”这个头衔的出现过程非常有趣。威尔士人在向英国人俯首称臣时，为了保留最后的颜面，提出要一个土生土长的威尔士人作为他们形式上的元首。可是他们提出的标准太过宽泛，例如没有规定威尔士亲王在即位之前在威尔士生活过多久，也没有对其父母提出限制条件，结果被英国国王钻了空子。可见英国皇室封皇位继承人为“威尔士亲王”并不等于英国人尊崇杜拉更，而仅仅是英国人征服威尔士时玩的一个小花招，一个“统战措施”而已。

　　有一部描述英国人征服威尔士的历史小说，书名为 The Taming of the Dragon: Edward I and the conquest of Wales（驯服杜拉更：爱德华一世和征服威尔士）。威尔士人把杜拉更视为守护者，国旗上画着杜拉更，因此英国国王爱德华一世吞并威尔士的战争被称为“驯服杜拉更”是名副其实的。可见在英国人眼里，威尔士杜拉更不过是他们征服和驯服的对象而已。

　　下图发表于英国为查尔斯王子举行“ 威尔士亲王” 加冕典礼（The Prince of Wales' Investiture）那天。图中一头杜拉更从标有 Taffy（威尔士人）的城堡里爬出来，等待举行加冕典礼。

　　杜拉更看似温顺，但是长长的尖锐獠牙和喷出的滚滚黑烟，庞大身躯隐含的巨大力量，都在暗示它的内心并没有被完全驯服。大主教和国王在礼仪人员的陪伴下走上城堡。大主教的表情非常微妙，他看着国王，似乎知道可能发生某些事情，但又知道可能性很小；国王则毫不掩饰地肩扛长剑（实际仪式的道具中也的确有一把“英国国剑”（the Great Sword of State）），随时准备砍杀任何造反者。

　　杜拉更的眼神也很微妙，流露出复杂的心态：既想发威，但又忌惮国王手里的利剑。漫画家水平很高，寥寥数笔就把英国人和威尔士人之间“最微妙”（the trickiest）的关系描绘出来了。

漫画：And now we come to the trickiest part of the ceremony!
（现在是加冕仪式中最微妙的部分了！）作者：Jak，Evening Standard，1969年7月1日。
下图为局部放大。

　　更多关于威尔士杜拉更的资料和研究可见“对威尔士人崇拜 dragon 一事的研究”一文。

　　根据笔者收集的资料，几百年来，欧美等大量国家的时政绘画（宣传海报和政治漫画）的作者都用杜拉更来象征本国的敌人。（黄佶著：《译龙风云 —— 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及争议》）

　　二战中，英国著名幽默杂志 Punch（笨拙）发表了大量用杜拉更象征法西斯德国的漫画。

　　1949年4月28日，英联邦成员国首相（总理） 会议发布了“ 伦敦宣言”（London Declaration），对英联邦进行了改造。图2-12-20 可能是为此而创作的。图中武士的盾牌上写着St.George（圣乔治），他正在指挥一些动物建设城堡。这些动物象征英联邦的主要成员国或地区，其中袋鼠代表澳大利亚，几维鸟（鹬鸵）代表新西兰，北美麋鹿代表加拿大，跳羚代表非洲，代表锡兰（斯里兰卡）的可能是其国鸟黑尾原鸡，趴在城堡旁边研究文件的老虎分别代表印度和巴基斯坦。

　　不远处有一头杜拉更正在喷着火靠近，身上写着Communism（共产主义）。这里的“共产主义”应该是指社会主义国家苏联。

　　武士伸出戴着铁手套的手，拒绝这头杜拉更靠近，以防它染指英联邦国家。

　　2000年，新西兰新闻人 Jack Tresidder（杰克 · 特里锡德）出版了一本书：Symbols and Their Meanings（符号及其意义），介绍了古往今来一千多种符号的象征意义。

　　在谈到龙和杜拉更时，他说：“龙（DRAGON）这种爬行动物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中生代时期，因此人们的想象力也必须回到七千万年前才能创造出龙的形象。龙在远东地区一般都具有比较美好的象征含义，而在西方则是恶的代表，因此龙的象征含义比较复杂。”

http://max.book118.com/html/2015/0304/12920793.s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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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美军突击队杀死了基地组织领导人本拉登，美国媒体第二天发表的政治漫画把本拉登画成了杜拉更，美国总统奥巴马骑在马上，用长矛杀死了他。

　　2013年，电影“霍比特人”上映时，新西兰航空公司在一架波音飞机上绘制了巨大的杜拉更——史矛革（Smaug）。影片中这头杜拉更是一个庞然大物，守财、凶恶、杀戮，给观众留下了深刻而恐怖的印象。新西兰华人自比 dragon，会让别人把华人和这样一种凶残的动物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由于龙象征中国，而龙被译为 dragon，外国人早就把中国和庞大凶恶的杜拉更联系在一起了。在国际事务中，这种情况对中国非常不利。这是中国文化工作者和传播工作者的失职。

　　下面这幅刊登在新西兰网站上的漫画把中国描绘成一头凶恶的龙，在中国读者看来，只是用龙象征中国。但是欧美读者看到的却是杜拉更。既然它本性邪恶，那么它肯定会在南海问题上蛮不讲理。

http://www.radionz.co.nz/news/national/301935/south-china-sea-trouble-draggin'-on

　　美国记者 Craig Simons 在 2013年出版了一本书：The Devouring Dragon: How China's Rise Threatens the Natural World（贪婪的龙 —— 中国的崛起是如何威胁自然界的）。书中列数中国的各种获取天然资源的行为：中国在新几内亚大肆砍伐森林，以满足自己对木材的需要；在新西兰，土地被开发成奶牛场，为中国供应食品；在澳大利亚，乡村被吞噬和污染，开采出来的矿石卖给了中国；……。

　　新西兰作家和评论家 Ron Asher 在 2016 年出版了一本书：In the Jaws of the Dragon: How China Is Taking Over New Zealand（龙颚之中 —— 中国是如何一步一步接管新西兰的）。该书指责中国通过商业公司入侵新西兰，对新西兰的经济福利、主权和国家安全造成了威胁。

　　这些书的书名中的 dragon 在中国人读来是指“龙”，仅仅是象征中国。但在欧美人读来，具有双关的含义，既指中国，也是在明示中国是一头恶魔。在世界各国的时政漫画中，用杜拉更来象征一国吞噬别人的利益，这一场景比比皆是。

　　杨健博士积极参加新西兰政治活动，号召华人参加华人会，积极参政议政，这都很好，但是根据错误的翻译，自比 dragon 却等于是在自我妖魔化，十分遗憾。

　　中国人自己知道 dragon（龙）是吉祥如意的象征，代表自己的祖国，外国人也知道中国人认为 dragon 是好的东西。但这不等于外国人放弃了自己千百年来对 dragon（杜拉更）这一神话虚构动物的理解，不等于外国人不再认为杜拉更是邪恶的东西，不等于外国人会把中国的龙和欧洲的杜拉更清楚地区分开来，不等于他们不会在暗地里笑话和嘀咕中国人的这一古怪做法。

　　在平时，其它族裔的人不会拿“华人自称是 dragon”说事，但是一旦发生竞争和冲突，需要动员本族裔和其它族裔的人一起反对华人时，这种比喻就会授人以柄。上述《龙颚之中》一书就是这样。

　　所以，华人自比 dragon 是有违杨博士“种族融合”这一正确目标的。

　　在很多童话和影视作品中的确存在很多正面的杜拉更角色，但这不等于杜拉更的象征意义改变了，这只是文学创作而已。我们人类不会因为有了米老鼠（Mickey Mouse）就不鄙视、恐惧、排斥一个自称是“老鼠的传人”的民族了。如果新西兰国家党该族裔的党员发起建立“蓝色老鼠”协会，肯定不利于他们在新西兰的发展。

　　由于龙和杜拉更具有截然不同的来源、外形和象征意义，因此，建议海外华人不要使用 dragon 这一错误译法。

　　为了避免麻烦，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中国的龙和白人的杜拉更一刀两断，彻底分开。那么怎么用英语称呼中国的龙呢？可以使用跨文化翻译中最常用的方法 —— 音译。

　　目前流传较广的译龙建议有 Long，Loong 和 Lon-（前缀）等。大家可以集思广益，探索更合适的译法。

　　正确翻译中国文化特有事物的名称，是保护中国文化的重要措施，也是避免外国人误会中国人的必要措施。

黄佶，2017-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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